把寫作文看成解答題
在“從解題思維的角度去寫作文”講座中，葛福安老師曾提出一種頗有意思的做法：“高考作文題目如果是道解答題，首先要去‘答’（題目的問題），接着再去證明（自己的觀點），然後還要去拓展（讓觀點放在現實中生根）。”的確，把寫作文看成解答題，學生會更快地找到方向，進而打開邏輯思路。
作文主題歸類
為了驗證這種做法，筆者以澳門四校聯考中文作文為例，與學生一起探討解題思維的規律。這些年來，四校聯考作文主要採用了“材料作文”（非“命題作文”、“話題作文”）的形式進行考核，作文題目主要包括題幹、材料表達、寫作指令語和寫作要求。從二〇二一年起，材料作文在寫作的指令語中明確提出“主題”，這反映了出題者的命題導向。比起“話題”，“主題”更能傳達寫作者的核心觀點，有利於讀者更快地抓住內容重點。
且看近年來四校聯考作文“主題”的變化：二〇二一年的主題是“溝通與偏見”和“審美能力與學校教育”；二〇二二年的主題是“我們應該如何面對信息繭房”和“心靈的幾何”；二〇二三年的主題是“人生是否可以彩排”和“新節儉主義的幸福觀”；二〇二四年的主題是“心靈的遠遊”和“數字時代的經典閱讀”。
從短語結構看，四校聯考作文的主題類型大致分為三類。一是偏正結構，如“心靈的幾何”、“新節儉主義的幸福觀”、“心靈的遠遊”、“數字時代的經典閱讀”。二是並列結構，如“溝通與偏見”、“審美能力與學校教育”。三是主謂結構，如“我們應該如何面對信息繭房”、“人生是否可以彩排”。面對這些主題，學生可以適當地將其歸類，抓關鍵詞，仔細揣摩概念內涵。在面對偏正式主題時，學生應將重心放在“中心語”，但又不能脫離前提，也即“修飾語”。在面對並列式主題時，必須抓住二元概念，理清概念之間的邏輯關係。在面對主謂式主題時，要先回答問題，再去證明，然後拓展應用。其中，在做證明的環節中，按葛福安老師的說法：“可能會有兩次證明過程，一是證明題目中的命題人認知（題目的結論），再是證明自己思考的結論認知（自己的觀點）。”無論如何，在議論文寫作中，唯有緊扣“主題”，準確立意，邏輯框架的搭建才站得住腳。
解題思路示範
先來看二〇二三年四校聯考中文作文題目：
面對未知的不確定性，人們永遠希望做好準備。內森 · 菲爾德(Nathan Fielder)的新劇集《彩排》開始於一個誘人的問題：如果可以通過預演來降低人際交往中的不確定性，是否就能消除我們對未來事件的恐懼和焦慮？為了驗證這個誘人的假設，菲爾德動用海量資源為普通人“彩排”生活中難以面對的重要時刻，在可以重來的“模擬人生”中做好應對未來的心理建設。觀眾要做的，就是和鏡頭一起見證“人生彩排”的籌備、發生和結局。
請結合以上材料，以“人生是否可以彩排”為主題，寫出你的思考。”
從短語結構看，作文主題“人生是否可以彩排”屬於主謂結構，為是非問，學生可以答“是”，也可以答“否”，還可以答“能否彩排，因事而定”。為了讓學生學會把寫作文看成解答題，筆者提供以下解題思路僅供參考：
一、問答題，進行自問自答，從而選擇觀點。針對“人生是否可以彩排？”用一句話回答，要求做到觀點明確。如：人生沒有彩排，每一天都是現場直播。
二、證明題，根據觀點，嘗試從“法官”的角度進行證明，要求在說理時，至少提到一則有利的證據和一則不利的證據。證據可從名言警句、事例等角度思考。在說理時，可用“誠然……但是……”、“有人或許會說……”、“無可非議……然而……”等句式為支架，將有利與不利的證據放在一起，進行“以退為進”的思辨表達。如：人生沒有彩排，每一天都是現場直播。（觀點）誠然，生活中確實有不少彩排現象，譬如歌舞演出彩排、高考模擬考試等。（不利的證據）但是，時間是不可逆的，人生也不可測，很多預演在重大災難前往往不堪一擊（有利的證據）。
三、拓展應用題。對於上述觀點與兩項證據，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辦？如：既然人生是現場直播，那麼，我們要珍惜時間，學會有計劃、有準備地做事，盡可能地規避風險。
為了讓學生能更直觀地認識解題的過程，筆者以範文《人生沒有彩排》為例子進行解說。該文開頭先對“彩排”的概念進行解釋，進而提出核心觀點：“人生沒有‘彩排’，這裡的‘彩排’當然是比喻生活的很多事情不可能進行預演，更不可能隨着自己的意願去做的意思。”接着，作者以姚明打籃球的事例，證明“力求完美，就能獲得成功”的分論點一；又以史鐵生戰勝苦難的事例，證明“勇敢面對，就能戰勝苦難”的分論點二。之後，作者以“旅行”比喻人生，證明良好心態的重要性。最後得出結論：“我們只有珍惜，用心去做，並且把它做得最好。”
範文作者善於剖析主題，確定觀點，進而通過正反事例進行論證，最後推出結論。美中不足的是，作者只呈現了有利的證據，卻忽略了對不利證據的反駁，邏輯稍欠嚴密。
解題思維訓練
再來看看二〇二四年四校聯考中文作文題目：
人在大自然的懷抱裡浴沐靈魂，陶冶性情，開拓胸襟，提升人的精神存在。如果沒有這心靈的遠遊，如果沒有那些流動飄逸的雲水、小窗梅影的月色，那些綺麗華滋的春光、荒寒幽寂的秋景，那麼，人類的心智將封閉、枯竭而死亡。（胡曉明《萬川之月：中國山水詩的心靈境界》）
請結合以上材料，以“心靈的遠遊”為主題，寫出你的思考。
在課堂上，筆者要求學生按照以下指引進行分組合作，針對二四年的“心靈的遠遊”為主題的作文討論，再將成果簡要板書在黑板上，然後隨機抽問。
一、問答題。結合主題提一個核心問題，並用一句話回答，要求做到觀點明確。可從“是甚麼”、“為甚麼”、“怎麼樣”等角度思考。
二、證明題。根據你的觀點，嘗試從“法官”的角度進行證明，要求在說理時至少提到一則有利的證據和一則不利的證據。證據可從名言警句、事例等角度思考，分點列出。
三、拓展應用題。既然如此，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辦？筆者提示可從“解決方案”的方向思考。
先來看第一組學生的解題思路。首先，學生們提出“自然環境是否可以決定人的內心世界？”，他們的觀點是“自然環境可以決定人的內心世界”。在論證時，提出有利的證據：“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”、《桃花源記》、《赤壁賦》；不利的證據：排放污水的事例。最後的解決方案：應加強對環境的重視，打開人的心靈，提高人與自然的關係。
從短語結構看，作文主題“心靈的遠遊”是屬於偏正結構，其中，“遠遊”是中心語，一般是指“到遠方遊歷”；而“心靈”是修飾語，是指“人的內心、精神、思想等”，而非“身體”。故此，學生應該從“人的精神在自然中的遠遊”展開思考。該組學生的解題思路能夠結合材料語境，以是非問來引出核心觀點，進而通過名言，證明現實中自然對人的發展十分重要，同時援引經典名作，證明文學中的自然對人的心靈是有益的。
最後得出結論，彰顯觀點。可惜在立意上，學生沒有抓住概念“遠遊”，立意未能緊扣主題，偏絕對化。在選材上，“排放污水”是從反面舉證，也同屬於“有利的證據”，而非“不利的證據”。在措辭上，“提高人與自然的關係”搭配不當，改為“令其在自然中盡情遠遊”或更好。
第二組學生的解題思路如下。首先他們提出“心靈遠遊對人的精神生活有何重要性？”，他們的觀點是“心靈的遠遊能豐富精神世界，提升心靈層次”。在論證時，提出有利的證據：“讀萬卷書，行萬里路。”古人通過讀書與旅行來開拓視野，豐富內心，這正是心靈遠遊的豐富體現；不利的證據：或許有人會說，現在的社會生活節奏快，生活壓力大，沒有條件實現心靈的遠遊。最後的解決方案：合理安排時間，培養興趣愛好與好奇心。
相形之下，第二組學生的解題思路比第一組更切題，能夠緊扣主題展開思考，從“為甚麼”的角度進行提問，闡明心靈的遠遊的意義所在。而在論證時，學生能結合有利的與不利的證據進行道理論證。不過，“事實勝於雄辯”，如能適當舉例佐證，議論將更有說服力。譬如，有利的證據可舉沈周的《臥遊圖冊》等事例，不利的論據可舉“終南山隱士”等事例。此外，解決方案建議改為：“讓我們在無字書（大自然）、有字書（如欣賞有關自然的文藝作品）中進行心靈的遠遊。”這樣，解題思路將顯得更為嚴謹。
寫作價值思考
把寫作文看成解答題，是用數學思維寫作文，這種做法能夠減輕學生面對寫作時的壓力。不少人認為寫作是靈感的迸發，殊不知寫作更像是嚴謹的解題過程，特別是議論文寫作。學生只有通過理性思辨，才能更好地破解題意，並在搭建邏輯框架之後，進行嚴密的論證，感性的表達。
按照《高中教育階段中文基本學力要求》的指引，“立論文章能明確提出論點，運用論據，安排好論證的邏輯關係；通過展示事實、說明道理證明自己的主張”；“駁論文章能針對反駁對象的論點、論據和論證，有條理地展開論說”。無疑，議論文寫作是學生在內心進行“立論”與“駁論”的考量。寫作者的角色是“法官”，而非“辯手”。當然，這種解題思維適用於現象評論類的議論文，在面對記敘文寫作時，學生需靈活地切換解題策略。
需要警惕的是，過於機械地套用理性結構，而忽略了感性表達，文章容易趨向千篇一律。歸根結底，解題思維只是手段，真實的情感與思想才是內核，而這需要持續的讀寫訓練。
總之，在寫作中，學生可以通過“問題意識”驅動思辨，進而提出有邏輯支撐的價值判斷。正如葛福安老師所說的：“寫作應該‘求思辨’，在題目之中主動尋求思辨之可有；‘上價值’，是高考作文寫作思辨的追求之徑。”澳門四校聯考中文作文正通過作文“主題”激發學生思考：“今天，我要成為一個……的中國青年。”這應該是寫作的最大價值！
陳奇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