頓悟

    在餅店工作雖然輕鬆，但掙錢不多，母親便託人為我找了一份較為固定的工作，到新馬路某間百貨公司當小夥計，主要工作是當客人來買恤衫之類的東西時，如果舖面沒有合適的尺碼，我便從那條小竹梯爬到二樓的倉庫裡尋找。工作並不繁重，但工作時間卻很長，由早上九時開舖到晚上關舖，別人可以收工回家，而我卻要留宿看舖，直到第二天早上再開舖，天天如此。多少薪酬已記不起了，因為當年只是個少年，也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單獨在外，於是幹了幾天便趁機溜回家，到家時感覺小房子特別溫馨，嗅着陣陣熟悉的氣味，我幾乎要親吻那張簡陋的床。

    之後的一兩年我先後到過巴素打爾古街的火油公司，以及公局新市西街的蛋舖工作，但都是要留宿看舖的，兩店有點不同的是：火油公司晚上我只對着一大缸火水和十多支大型的石油氣罐，但在蛋舖那裡卻隨時要面對老闆那雙虎視眈眈的雙眼，因為店舖是間木板唐樓，晚上收舖後我便打開帆布床睡在店裡，老闆一家住在二樓。樓板有一個約一呎的小窗正對着我睡的地方，老闆一旦心血來潮便會“咔嚓”一聲拉開那塊小木板，我便與他四目相投了。他說是為防賊，而我總覺他是在監視。所以，過了不久我又不幹了。回想起來，所謂留宿看舖實際是等於二十四小時在工作，只是當時我沒有這個意識。

    兜兜轉轉，我又回到手信店煎蛋卷了。父親早逝，母親是連姓名也不會寫的文盲，原來沒有了長輩的提點關懷，的確是人生的一個缺憾。只是當步入青年期時，有一天忽然想到，煎蛋卷肯定不會是自己的終身職業，但要改變命運，沒有文化和學歷是不可能的。有了這個突然降臨的頓悟，便開始尋找學習機會了。

    （小城的陳年往事 · 十二）

    公    榮